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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、知道了。”孫德勝將嘴巴撅的老高,不情願地回答。

“第二,孫德勝必須跟其他工人一樣幹活,也一樣拿工錢,不能因為他是村支書公子就搞特權。”

“我、我肯定不搞特、特權。”不等任彩霞說話,孫德勝搶先說。

“第三,跟其他工人一樣,進了我的農場,就要跟我簽訂勞動合同,享受合同規定的權力同時也要履行合同的義務。”

“啥意思?”任彩霞沒聽懂。

“哎呀媽,你就別、別管了,就答應下來就行了。”孫德勝催促母親。

“好,我們都答應。”

開始,杜昕月以為孫德勝在嚴格的勞動紀律之下堅持不了多久,不想他倒是堅持下來了,而且幹得很起勁兒,這讓她對他的態度稍稍有了改變。

這天午飯時,杜昕月看孫德勝一個人坐在那裏也不吃飯,好像在生悶氣。

她過去將一碗粥和一個饅頭遞給他,他不接,說自己不餓。

“幹了一上午活兒咋能不餓呢?”杜昕月將饅頭塞在他手裏,“下午還得幹活,不吃飯哪來的力氣?”

孫德勝拿著饅頭還是不肯吃:“我、我現在是,姥姥不疼,舅舅不愛,餓死拉、拉倒。

“你姥和你舅不疼愛你,你爸媽疼你愛你不就得了。”杜昕月不屑地說。

據她所知,孫德勝是孫家三代單傳的獨苗兒,是孫長貴兩口子的寶貝疙瘩。孫家對這個孩子可謂是捧在手裏怕掉了,含在嘴裏怕化了,怎麽能不疼不愛呢?一定是孫德勝身在福中不知福,跟父母鬧情緒呢。

“他們嫌我傻,要生第二、二胎,不是不愛我了,還能是啥?”

“生二胎?不可能吧。”杜昕月張大嘴巴,那任彩霞都快五十的人了,還能生?再說了,她要生二胎為啥不提早打算,還要等到這個時候?

“是我親耳聽、聽他們說的,還能有假?”孫德勝一臉委屈。

“放心吧,你媽就是再給你生了弟弟或妹妹,也不會不愛你的,你也不想想,再怎麽著你也是家裏的老大,到時候你弟妹還不一樣得聽你的?”杜昕月胡亂安慰他一通。

聽杜昕月這麽一說,孫德勝臉上露出笑容:“昕、昕月你說的有道理,我是家裏的老大,誰敢不、不服?”

快到清明節了,當地的清明節有吃雞蛋的風俗。

老太太讓杜昕月撿些雞蛋給村裏的赤腳醫生王生送過去,王生經常給她看病,還不怎麽收她的錢,她心裏過意不去。

杜昕月已經好多天沒看到王生了,正想著過去看看,便拿了雞蛋高高興興地往王生家裏去。

王生正在家裏挑揀從城裏剛進回來的草藥,看到杜昕月進來,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,一邊招呼她,一邊上下打量著她。

“昕月,有日子沒看到你了,都長高了呢!”王生望她和藹地說。

“最近農場裏的活太多,也沒時間來看你,這不快過節了,我姥讓我給你送些雞蛋來。”杜昕月將裝雞蛋的籃子放在桌子上說。

“別,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,這雞蛋你還是拿回去給老太太吃吧。”王生推辭。

“你就收下吧,這也是我姥的一片心意。再說了,我家裏現在有的是雞蛋,我姥不虧嘴。”

杜昕月話說至此,王生再不好推辭,他似乎想起了什麽,說:“你等我一下,我從城裏帶回一些藥,正好給你姥捎過去。”

王生進裏間拿出一個網兜,裏面裝著幾個大小不一的藥盒,他告訴杜昕月,他已經將醫囑寫好放在藥盒裏面了,回去讓老太太按照他寫的吃就可以了。

前些日子,杜昕月看到姥姥每天都要吃一些去痛片,她問姥姥是不是哪裏不舒服,姥姥說她腦子不清楚,吃兩粒去痛片便能緩解一些。

杜昕月不懂醫術,不知道姥姥得的是什麽病,但她知道,去痛片這種藥肯定是不對癥的。

她來咨詢王生,王生說老太太的病應該是高血壓。

當時王生家裏並沒有治療高血壓的藥,他跟杜昕月許諾,下次進城會幫她買一些回來。

現在他給杜昕月的這些藥正是治療高血壓的。

杜昕月從口袋裏掏出錢給他,他卻說什麽都不肯收。他說這些藥他都是在廠家買的,沒花幾個錢。

杜昕月只好將錢收起來,她已經將王生的恩情記在心裏了,想著今後一定要報答他。

“王叔,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。”她說。

“什麽事,你盡管說。”

“任彩霞之前有過再生一個孩子的打算吧?”

“你咋知道?”王生問她。

“我猜的,孫德勝那個樣子,他們兩口子肯定得想著再生一個。再說了,現在像他們那樣家裏只有一個孩子的畢竟太少。”

“你說的沒錯,早些年他們兩口子確實有再生一個的打算,但是任彩霞不是從山上摔下來受過傷嘛,所以一直懷不上,為這他兩口子沒少來找我看病。”

“那任彩霞的病醫好了嗎?”

“醫好了的話孫德勝不就有弟弟或妹妹了,醫不好的。”王生搖搖頭說。

此時的杜昕月心裏已經有底了,原來孫長貴夫婦沒有再生的原因,是因為任彩霞受過傷。既然任彩霞不能生,那他們夫婦又怎麽生第二胎呢?

“對了昕月,你問這個幹啥?”

“沒啥,就是今天聽孫德勝說他爸媽想要第二胎,於是他很難過,所以就覺得好奇。”

王生就笑了,說:“你回去讓他把心放到肚子裏吧,他爸媽那是逗他呢。”

“行。”

回去的路上,杜昕月一直在琢磨著這件事。

孫德勝的話是空穴來風嗎?果真像王生說的那樣,孫長貴夫婦在逗孫德勝嗎?

不,她覺得不是。因為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,或許她能幫孫長貴完成傳繼香火的任務。

這個人不是別人,就是花玉芬。

106菜窖秘密洩露

她的眼前,出現了那天在院子裏,孫長貴在花玉芬肚子上摸一把的那個動作,以及花玉芬臉上幸福的笑容。

難道,是孫長貴借花玉芬的肚子在生種?想到這個,杜昕月心裏不禁暗自一驚。

她又想到,最近任彩霞那邊都沒有一點兒動靜,哪怕是花玉芬來她家裏鬧,孫長貴過來解圍。

這些事任彩霞不應該不知道,然而她卻表現得超乎尋常的冷靜。

而且,她明知道自己不能生,為啥還跟孫長貴商量著再要一胎?杜昕月開始懷疑,借花玉芬肚子生種這件事,是孫長貴夫婦倆合計好的。

至於孫德勝肯定只聽了一半的話,加上他本來分辨能力就差,就把這件事弄偏差了,以為是自己父母嫌棄他了,想再生一個。

不過從傳香火的角度看,腦子缺筋的孫德勝確實不能勝任這一任務,而任彩霞又不能生,所以他們就想到了找個人幫忙生。恰好花玉芬跟孫長貴的事又被任彩霞知道,孫長貴便順水推舟,跟妻子提出了這個方案。

至於任彩霞為什麽要同意,大概是她覺得是她的原因不能再生,覺得愧對孫家,於是便委曲求全也說不定。

唉,這個孫長貴的膽子也真是太大了,身為村支書,竟然做這種有悖道德倫理的事。

但這終歸是別人家的事,事不關己,杜昕月心裏知道便可,並不打算去揭發和戳穿他們。

杜昕月想起出來的時候,姥姥讓她順便去她家裏看看,她搬到農場有一陣子了,擔心破家沒人照看丟東西。

其實杜昕月心裏知道,那個破家哪還有值錢的東西值得人光顧,要說擔心,也就是那口菜窖了。雖然她事先已經將菜窖裏的箱子搬到了農場的菜窖,但菜窖裏的那間屋子,一旦被人發現,依然會招來麻煩。

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,她沒想到,姥姥搬走的這段日子,菜窖的秘密已經悄悄被洩露了。

這件事得從那天苗艷翠那天來老太太家要雞蛋說起。

那天苗艷翠來老太太家要雞蛋,恰好看到老太太和杜昕月從菜窖裏爬出來,她問她們去菜窖幹啥,她們說老太太要搬走了,下去看看有沒有啥東西能拿走的。

事後,苗艷翠越想越不對勁兒,上次她就看到老太太和杜昕月一起下菜窖,這次又是她們倆一起。

按說老太太年紀那麽大了,是不應該下菜窖的,就算是要取個白菜、土豆啥的,不是還有郭秀秀和杜昕月嗎?

即便是老太太自己要下,她們也該攔著的不是嗎?而杜昕月卻陪著她姥一起下菜窖,怎麽都說不通。

苗艷翠覺得這裏面一定有問題。而且她覺得還不會是個小問題。

她嫁到郭家幾十年了,剛嫁過來時也是跟老太太住這邊的,但卻一次沒下過這口菜窖。

之前老太太不是自己下就是讓兒子下,從不讓她下去,理由是面又臟又潮濕,苗艷翠聽了心裏還挺美,覺得老太太是在照顧自己。

現在想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,是她在菜窖裏藏著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哩!

苗艷翠早先聽郭福說過,他的祖上在清朝當大官,非常有錢。錢呢?她問郭福,郭福說他也不知道。

跟郭福結婚之後,她也好幾次試探著問老太太這件事,但是每次老太太都不正面回答她,總說都是老黃歷了,還提它幹啥?

這件事成為苗艷翠的一塊心病。

這口菜窖讓苗艷翠眼前豁然開朗,老太太該不會是把祖上留下的古董錢財都藏在菜窖裏吧?

於是在老太太搬走後,苗艷翠偷偷去了一趟她家,並下到那口菜窖裏去尋究竟。

苗艷翠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,經過一番仔細的探查,最終,她發現了隱藏在菜窖裏的那個密室。

這密室裏的布局和擺設簡直跟大清朝時的一模一樣。

再看那個衣架上,還搭著清廷的官服和官帽呢,這不就是那個在朝廷當大官的祖先的衣裳嗎?桌子上供奉的牌位則更進一步確認了這一點。

苗艷翠為她的這個發現激動不已。

發財了,發財了!苗艷翠興奮得笑出了聲。

她連忙在屋子裏翻找起來,想著應該能找到那個祖先留下的金元寶什麽的,然而她卻大為失望,因為這間屋子裏除了那頂官帽上的珠子是實打實的,其它東西都是仿造的,根本就不值什麽錢。啥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了。

她不死心,又翻了兩遍還是啥也沒找到。

“該死,這老家夥肯定是把好東西一起帶走了!”她憤憤地罵了起來。

她又想起老太太和杜昕月一起從菜窖裏出來的情景。

同時,她還想到了杜昕月送給郭福當盤纏的那塊玉。她一早就納悶那玉是從哪裏來的,至於杜昕月跟郭福說玉是她媽留下的,她壓根兒就不信。

還有現在杜昕月辦養殖場的錢從哪裏來,也一直困惑著她。

現在,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。那就是不論是玉還是錢,都是老太太給她的!

“好哇,好東西不給自己兒子,竟然給個外姓人!”

苗艷翠越想越生氣,她氣老太太太偏心,又氣自己怎麽竟才發現這個秘密。

她憤憤地把官帽上的珠子擼下來揣進口袋。

“哼,等著瞧吧,你們不讓我們好過,你們也別想過好!”回去的路上,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裏詛咒。

回到家裏,她女兒郭寶珍看到她拿回來的珠子,問她珠子是從哪裏來的,她就把在老太太家菜窖裏裏發現密室的事告訴了她。

“我奶咋還搞封建迷信呢?”郭寶珍瞪起眼來。

一句話提醒了苗艷翠,她說:“可不嘛,你奶這是封資修,抓住是要被游街的。”

“好在我奶把那些東西都藏在菜窖下面,要不然她可要倒黴了。”郭寶珍嘟囔著,又問母親,“媽,你說在朝廷裏當官是不是會有很多錢?”

“那當然了,你聽說過和珅吧,聽說皇帝家裏有啥他家就有啥,甚至他家裏的錢比皇帝金庫裏的還要多呢!”

“和珅最後被打倒了吧,也不知道我這個祖先被打倒沒有?”

“你這個祖先可沒遭什麽難,聽你爸說他一直當官當到清末,又在大清滅亡前及時退了出來。”

107揭發小組

“那他應該有很多錢吧?”郭寶珍問。

“那是自然。”苗艷翠說。

“錢呢?他的錢應該留給我奶吧,我這就找我奶要錢去!”郭寶珍說著就興致勃勃地往外走。

“別白費勁兒了,”苗艷翠叫住她,憤憤道,“你奶有錢也不帶給你的,她連你爸都不給呢!”

郭寶珍急了:“啥,我爸是她兒子她都不給,那她給誰?”

“給杜昕月唄,還有郭秀秀!”苗艷翠咬牙切齒,“哼,你奶一天裝得窮兮兮、可憐兮兮的,就是在騙咱們呢。她有的是錢,都拿給杜昕月和郭秀秀花了!”

郭寶珍一聽哭了起來:“我奶偏心,我是她的孫女兒,她卻從來不給我錢花!”

“行了,別哭了,你哭人家也不會可憐你。”苗艷翠安慰女兒,她想了想,問,“寶珍,你想不想把屬於你的那一份財產奪回來?”

“想啊,當然想!”

“你過來,我跟你說,你這麽做……”苗艷翠將郭寶珍叫到跟前,在她耳邊這樣那樣地說了起來。

這天,杜昕月剛走到姥姥家的大門口,就聽到裏面有說話聲,她悄悄地順著杖子縫兒看過去,就看到幾個人正站在馬廄裏說著什麽。

她的心悄悄一提,大隊的馬早就轉移到村子南邊的馬廄去了,這個馬廄從年前就空下來了,他們到這裏來做什麽?

她再仔細辨別,發現馬廄裏的人中,竟然有她的表姐郭寶珍,還有知青李亞男、招娣和二狗,另外兩個則是村民兵連的青年。

杜昕月第一個想到的,就是他們是不是發現了菜窖裏的秘密?

她想聽聽他們說什麽,無奈離得太遠,她根本聽不清他們的話。

於是她悄悄繞過姥姥家的前院,繞到後院,從後院杖子的豁口鉆進去,來到馬圈後面,再繞到馬廄門口一側。

在馬廄外,杜昕月將幾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。

她聽到一個民兵說:“我們要不要把這裏的情況告訴邢連長?”

“你傻啊,邢建國現在是郭秀秀的男人,你告訴他,不就等於給郭秀秀和杜昕月通風報信了嗎?”這是郭寶珍的聲音。

二狗就反駁她,說:“這麽說你還是郭秀秀的侄女呢,那間封建殘餘的屋子也是你奶家的,你要是去通風報信呢?”

“我才不會呢,我要是想通風報信就不帶你們來了!”

幾個人的談話不禁讓杜昕月心裏一震,看來這些人已經發現了菜窖裏的那間屋子,並且,還是表姐郭寶珍帶他們來這裏的。

杜昕月雖然不知道郭寶珍是怎麽知道這裏的,但是她的做法著實讓她氣憤。這個不知裏外拐的家夥,簡直跟她那個媽一模一樣!

但是事情已經出了,氣也沒有用,她得盡快想個辦法解決才行,不然這個秘密一旦被他們捅出去,姥姥的麻煩可就大了。

“我建議還是去告訴孫長貴,他是村支書,不能看著不管。”一個民兵說。

“二狗,你說呢?”李亞男問二狗。

“還是別驚動孫長貴了,孫長貴的兒子孫德勝跟杜昕月弄得不清不楚,誰知道到時候他會不會護著杜昕月她們?”二狗說。

“他孫長貴如果敢袒護,咱們就寫他的大字報,開他的批鬥大會!”一個民兵義憤填膺地說。

杜昕月心裏對馬廄裏的那些人感到可笑。

李亞男和二狗已經冰釋前嫌了,他倆這麽快就形成統一戰線也是難得,只是這種統一著實可悲。

這些青年人啊,真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麽。難道在他們看來,能抓到些什麽,能打擊些什麽,能看見別人因此而遭殃,他們心裏就會感到痛快嗎?

馬廄裏的人為怎麽處理老太太的“封建殘餘”而爭論不休,最後,還是李亞男一錘定音,她說:“我們直接去縣裏舉報,這樣最穩妥。”

其他人一聽都表示讚成,說她個辦法最好。不僅省了中間環節,還可以防止某些人從中作梗。

杜昕月心裏感到很自責,她覺得自己對不住姥姥。姥姥原本不願意搬家的,是她一個勁兒慫恿她她才決定搬走的。

而且姥姥離開時最放心不下的也是這口菜窖,現在菜窖裏的秘密也被人發現了。

杜昕月心裏琢磨著要怎樣做才能平息這件事,或者是將事情大事化小。

她心裏清楚,馬廄裏站著的這幾個都是當下最積極、最活躍的青年,他們總是希望自己能在這個非常時期表現一下,立個功什麽的,以引起別人的註意。

現在他們終於得到了立功表現的機會又怎能輕易錯過?

另外就個人關系上看,那裏面的人也不無與杜昕月或是她的親人結著仇。

李亞男本來就因為荊懷文對杜昕月懷恨在心,難得這麽好的機會可以打擊到杜昕月,她怎能輕易放過?

郭寶珍就不用說了,她一直都巴不得看杜昕月倒黴,心裏早就沒有什麽親情了。

而且,杜昕月看到那兩個民兵也是一直跟邢建國唱反調的……

至於二狗和招娣,只能說他們受了居心不良之人的慫恿,辨不清是非了。

杜昕月心裏著急,心想不管怎麽說都不能將姥姥牽扯進去,姥姥年紀大了,實在受不了這個打擊和折騰。

這樣想著,她推開馬廄的門走進去。

“餵,你們幾個在我家裏做什麽?”她對他們說。

“嘿,居然不用我們去找,她自己送上門來了!”一個民兵指著杜昕月竊笑。

“杜昕月,你說清楚了,這裏到底是你家還是你姥家?”一個另一個民兵問她。

“我姥家自然就是我家。”杜昕月回答他,又看向正向李亞男身後躲去的郭寶珍,說道,“自然也是她的家!”

杜昕月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問她,密室是在這個家裏被發現的,這裏是誰家,誰就脫不了幹系。所以,她一定要將郭寶珍也拉上。

其實,郭寶珍自從看到杜昕月走進來,就已經做賊心虛了,此時心裏更是慌得跟什麽似的。在杜昕月說這裏也是她家的時候,她竟然沒敢反駁。

這時,二狗走到杜昕月跟前,湊到她耳邊說:“杜昕月,我可提醒你,你要想好了再說,因為這件事關系重大。”

“二狗,看來,我那些雞蛋真真是餵了狗了!”杜昕月狠狠瞪著他咬牙切齒說。

108杜昕月被關馬廄

當初二狗被李亞男打傷,荊懷文照顧他,杜昕月給他送去了雞蛋,還親自給他煮了吃。早知道他這樣,她不但不會給他送雞蛋,還會讓他直接滾蛋!

二狗瞬間漲紅了臉:“我好心提醒你,你咋還罵上人了?”

“我罵的就是你,像你這種忘恩負義的人,我打你都是輕的!”杜昕月說著擡腳向他狠踹過去,二狗躲閃不及被她一腳揣到膝蓋上。

“哎呦,杜昕月,你既然這麽不識擡舉,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!”他看向李亞男,向她求助。

李亞男不動神色地向兩個民兵使了個眼色,那兩個民兵便沖上來,一左一右按住了杜昕月的肩膀。

“你們放開我!”杜昕月用力掙紮,怎奈她的力氣太小,根本敵不過他們兩個大小夥子。

她看到郭寶珍已經偷偷地溜了出去,杜昕月心裏冷笑,想她應該是怕受連累了。這個沒腦子的家夥,她帶這些人來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個?

杜昕月看出來,李亞男雖然不怎麽說話,但她是這幾個人裏面的頭兒,他們都聽她的。

她便對李亞男說,她想跟她單獨說幾句話。

李亞男想了想,回頭示意那些人先離開馬廄,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後,她斜睨著杜昕月問:“你想說什麽?”

“你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麽?”杜昕月反問她。

“我們在你家菜窖裏發現了一個密室,並且確定這個密室是頑固的封建主義殘餘,我們現在決定,要把這個情況向上級匯報!”李亞男傲慢且得意地說。

李亞男說“你家”而不是“你姥家”,說明這件事,她還是針對杜昕月而來。為了得到荊懷文,李亞男也是夠堅忍不拔的,她是不是以為只要打倒了杜昕月,荊懷文就是她的了?

“什麽密室?什麽封建主義殘餘?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?”杜昕月故意裝傻。

“你不明白?還是想說你從來都不知道這口菜窖裏面還有房間?”李亞男指著敞開的菜窖口,眼睛中露出一抹詭笑,好像在說她一早就猜到杜昕月會耍賴了。

“你說什麽?我家菜窖裏還有房間?你開什麽玩笑,那裏面又陰又潮的,哪能住人?”杜昕月笑著說。

“想耍賴是吧?我給你看樣東西。”李亞男說著從口袋裏掏了一把,她把掏出來的東西放在杜昕月面前一晃,問,“你不會說這個東西你也不認得吧?”

杜昕月看到,李亞男手裏拿著的是一串草珠手鏈,她的心瞬間一提,那是姥姥用從老家帶回來的草珠給她穿的手串,因為當地不產草珠,所以這串手串就顯得很特別。

她想起來,自從上次她去過密室之後,手串就不見了。這手串該不會是丟在密室裏了吧?要是那樣的話可就糟糕了。

“這是我的手串,怎麽會在你手裏?”杜昕月問她。

不出所料,李亞男說手串是她在密室裏撿到的,而且其他幾個人都能證明這一點。也就是說,杜昕月去過密室,她說不知道密室的存在是在撒謊。

杜昕月還想辯駁,但李亞男已經沒有耐煩聽下去了。

她招呼外面的兩個民兵進來,將杜昕月的手腳捆綁起來。

“你們憑什麽綁我?你們這麽做是犯法的!”杜昕月剛喊了兩句,便被他們用毛巾塞住了嘴巴。

尼瑪,這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了!

他們將杜昕月綁在馬廄的樁子上,大概是怕她凍死,又給她身上扔了些草,便陸續離開了。不用說,他們肯定是急著到上面報信去了。

此時的杜昕月口不能說,腳不能行,腦子裏想出再多的主意也用不上。所以,她只能做最壞的打算。

最壞的打算就是這件事一旦被捅到了縣某委員會,一旦上綱上線,她必須全部攬到自己頭上,決不能牽扯到家裏的任何人。

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,一天就這樣過去了。小姨和姥姥此時大概正滿村找她呢吧?她們應該想不到自己正被關在姥姥家這破爛的馬廄裏。

明天將是艱難的一天,因為縣某委員會將會派工作組過來,來調查地窖密室裏的情況,以確定該事件的性質。

那個房間是姥姥的姥姥給姥姥的姥爺布置的,裏面完全按照清代當時民俗民風設計,並且其藏書,官服,字畫,也都是當時留下的,按照當下的標準,其封建性是沒跑的。

所以,工作組的調查結果其實是不言而喻的。接下來,倒黴的就是密室的所有人,根據李亞男手裏的證據,那串草珠手串,完全可以證明杜昕月去過那間屋子。即便她不是屋子的主人,她知情不報的罪責也難逃脫。

而且就當下的形式來看,他們還會用盡各種手段,將這件事弄大,弄覆雜,到時候,杜昕月也就不只是“知情不報”那麽簡單了。

入夜,馬廄裏的杜昕月又冷又餓又困,迷迷糊糊中,她聽到馬廄的門吱嘎一聲開了。

她一下子警醒過來,心想一定是小姨,她聽到消息跑來救她了!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興奮。

月光下,一個人影向她走過來。

“唔唔唔……”她被堵著嘴,發不出聲音。

人影走到她面前,蹲下來,杜昕月失望地發現,來人不是小姨,而是招娣。

她瞪大眼睛盯著她,心想這麽晚了招娣來這裏做什麽?難道是幫李亞男來找她算賬的?她可是李亞男的死黨。

她註意到,剛才招娣也在那夥人中。

“杜昕月,被人這樣關著不好受吧?”招娣一邊問,一邊扒開蓋到她臉上的稻草。

廢話,要是好受的話你怎麽不來試試?

“廢話少說,就直接說你要幹什麽吧!”杜昕月用目光問她。

招娣歪頭向馬廄外望了一眼,然後回過頭,她看了杜昕月兩秒鐘,擡起手,將她嘴巴上的毛巾拽了下來。

杜昕月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嘴巴被堵了一天,快憋死了!

109將密室付之一炬

“杜昕月,我問你,那個菜窖裏的屋子是你姥的吧?”招娣問她。

“不是,她並不知道那間屋子,那是我建的,就我一個人知道。”杜昕月反駁道。

“你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,我看到了裏面的家譜,家譜的制作人是陳香玉,家譜裏也有這個名字。陳香玉是你姥的名字吧?”招娣問。

杜昕月心裏暗自吃驚,招娣竟然翻看了家譜,家譜上的名字是鐵證,無法更改。

“招娣,我怎麽害我都行,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害一個老人家,行嗎?”事到如今,杜昕月只能懇求招娣。

不想招娣卻笑笑,說:“我是來幫你的。”

“你幫我?”杜昕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招娣會好心幫她,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?

“我這個人不愛欠別人的,你幫我一次,我也得幫你一次。”

“我什麽時候幫你了?”杜昕月一時想不起來。

“部隊的車是你幫我聯系的吧?”

杜昕月想起來了,她的確幫過招娣聯系過回城的順風車。

那是在年前,別的知青都回家去過年了,唯有招娣沒有走。後來杜昕月得知她是因為沒有路費才一直沒有動身。

招娣家裏條件不好,這是眾所周知的。

就在那個時候,城裏部隊的車來杜昕月農場裏拉生豬,杜昕月便想到了招娣。

雖然招娣因為李亞男的事處處跟她作對,但是想到她因沒錢回家一個人留在知青點可憐兮兮樣子,她還是決定幫她一次。

她讓蘭花去知青點問招娣,有順風車回城裏,她搭不搭?並且她還特地囑咐蘭花,不讓她告訴招娣是她讓問的。她才不需要招娣領她這個情呢。

招娣正在為回不去家而犯愁,順風車什麽的要在平時想都別想,因為村子偏僻,很少有進城的車經過,別知青都是搭牲口車去鎮上再從鎮上做汽車再換乘火車回老家的。

當她聽蘭花說有順風車,真是又驚又喜,立馬收拾了行李準備回家。

“你怎麽知道是我幫你聯系的?”杜昕月記得自己不只叮囑過蘭花,還叮囑了部隊的司機,讓他別告訴招娣是她幫她聯系的車。

“是荊懷文告訴我的。”招娣一邊說一邊幫杜昕月解開綁在身上的繩子。

“荊懷文?你見過他嗎?”聽到荊懷文的名字,杜昕月的心砰砰跳起來。招娣和荊懷文同屬於一個城市,他們在城裏有見面的機會。

“我回來的前兩天去市圖書館,碰到他一次。他跟我說了你幫我聯系順風車的事。”招娣說。

關於荊懷文知道這件事其實也不足為奇,杜昕月想他應該是從部隊的司機那裏得知的。

“他沒跟你說他什麽時候回來嗎?”杜昕月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時此刻的危難處境,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荊懷文的情況。

“我問他了,他說他還沒有些事情要處理,大概要晚幾天回來。”

“可是這都晚了一個月了。”杜昕月嘀咕。

“對了,你趕緊去密室把那本家譜收起來吧,不然被他們發現就麻煩了。另外,順便看看裏面還有什麽對你們不利的東西,一並處理一下。”招娣提醒她。

杜昕月這才想起來,當下還有這件要緊的事要處理。

她匆匆忙忙地向菜窖口走去,招娣幫她將梯子順下去,又給她手裏塞了一個手電。

杜昕月下到菜窖裏,又來到哪件密室外,她看到密室的門半敞著,地上踩著密密麻麻的腳印。

要知道每次她跟姥姥進來之後,在姥姥的要求下,她們都會用樹枝將地上的腳印抹去。

進了密室,眼前的景象也讓她的心重重地沈下去。

裏面被翻得亂七八糟,地上扔得到處都是東西,被褥、抽屜、蠟燭,紅木雕花床上的帷幔被扯得七零八落,桌子上的牌位倒了,盤子裏的貢品灑落在桌子上和地上……

她不敢想象姥姥要是看到這些會傷心到什麽地步。

按照招娣的指點,她從桌子和墻壁的縫隙中找到那本家譜,揣在懷裏。

然後,她從桌子下面拿出一盒火柴和一盞煤油燈,這是她和姥姥每次進來時用來照明的。因為蠟燭貴,姥姥不舍得用,所以每次照明只使用這盞煤油燈。煤油燈裏的油是滿的,那是杜昕月上次來時特地加滿的。

她將幾乎凍僵的手指罩著煤油燈取了一會兒暖,然後端著燈又仔仔細細地環視了一遍這間特別的屋子。

她心裏對這裏有太多的不舍,然而,今天卻不得不跟它告別。

好在這裏的東西也都不值什麽錢,只相當於仿照當時官家的樣子做出的樣板間罷了。

杜昕月將煤油燈熄滅,打開蓋子,咬咬牙將裏面的煤油向床幔和桌子潑去。

她劃燃一根火柴,將腳下的床慢點燃,看著火苗從床幔上蔓延開來,又沖上桌子和墻上的畫卷,她才轉身走出了屋子。出來之後,她將密室的門合上了。

因為密室裏設有通風口,她不用擔心裏面的火會熄滅。

出了菜窖,杜昕月又刻意將菜窖蓋上了,為了防止裏面的煙跑出來,她還在上面加蓋了木板。

招娣還在上面等她,看到她忙活完就問她:“東西找到了嗎?”

“找到了,被我燒掉了。”她說。

“這就好。”招娣尋思著,說,“我覺得等明天縣裏工作組過來找你,你還是應該一口否認到過這裏的好,要不然會給自己惹麻煩的。”

“我知道了,謝謝你提醒。”杜昕月謝過招娣,說,“天快亮了,你趕快回去吧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“我在這裏等他們來。”

“你瘋了?工作組的人是不會放過你的,我勸你還是連夜……”

“招娣,”杜昕月打斷她,說,“聯系順風車的事沒這件事大,所以,我還欠你一個人情,有時間還你。”

招娣還想說什麽,但她已經靠著木樁坐下去,並且閉上了眼睛準備休息,便把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。

“你自己保重。”說完,她轉身扭動著壯實的身體向外走去。

110工作組同志來調查

天剛蒙蒙亮,村子裏想起了銅鑼聲。以往,鑼聲是起早賣豆腐的生意人的吆喝聲,村裏人如果需要豆腐,就聽著這個音兒拿錢端盆出去買就可以了。

然而如果這鑼聲像今天這樣變得迫切而急促,則是村裏有重要事情發生的象征,人們便會為此緊張起來,爭相跑出家門來看究竟。

杜昕月清楚,今天的鑼聲是因她而起。

她估摸著鑼聲還得響上一陣子才能結束,便閉起眼睛準備先睡一會兒。她一宿沒怎麽睡,太困了。

不想她這一覺竟睡過了站,她是被周圍的嘈雜聲吵醒的,睜開眼睛太陽已經老高,陽光從馬廄周圍的木杖子外照進來,一直照到她的身上,晃得她幾乎睜不開眼。

她順著杖子縫隙往外看,看到姥姥家院子裏已經滿滿當當地站了一院子的人。

她看到兩個穿著藏藍色中山裝,口袋裏別著鋼筆的男子正站在人群中央,跟他倆站在一起的,還有李亞男、二狗和昨天那兩個民兵。

李亞男今天打扮得很精神,她特地換上了那身平時不舍得穿的黃軍裝,衣服攔腰還系了一副棕色皮腰帶,看上去很有一種戎裝上戰場的架勢。

“靜一靜,大家都靜一靜。”她站在前面維持秩序,等下面的人聲小了,便說,“現在,有請縣裏工作組的同志給我們講話,大家鼓掌歡迎!”

掌聲稀稀拉拉的響了幾聲便沒音了,群眾的熱情遠沒有她預期的高,這讓她在縣工作組的人面前感覺很丟面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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